第二百六十章 道统、法理、天子(二)-《战国野心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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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墨家法统,法自自然,而非上古圣人。”

    “墨家以禹为圣,是赞许大禹栉风沐雨大利天下,而非是赞许大禹的一切。大禹时候,天下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要去治水,难道墨家现在将天下的一切人力物力都拿去治水了吗?”

    “栉风沐雨疏通河道使人不为鱼鳖,是为利天下;研究天志发明机械掌握技巧分配土地,是为利天下。墨家所慕者,禹之魂也,非其政也。”

    “子墨子言:尧善治,自今在诸古也。自古在之今,则尧不能治也。”

    “尧是一个实行了善政的人,但那是符合当时实际情况的政策。那时刀耕火种,尧于春日烧荒种植,可称善政;可如今已种宿麦,若是还要在春日烧荒,则为害政。”

    “以今在古,则尧善治;以古在今,则尧之政为害政。”

    “何谓善政?使天下利也。”

    “如何知道天下是否得利?子墨子有三表之言,所谓人口是否增多?天才财富总和是否增加?增加的财富是否使得大多数人得利?”

    “墨家以为,天志自然是永恒的,儒家以为,忠信礼义道德是永恒的。这就是本质上区别。”

    “子墨子昔年观凹面镜成像,以为凹面镜成像是以球心为称,但昔年商丘城下我以草帛做飞鸟说影不徙之事,子墨子言以验为先,是以验证之后,发现凹面镜成像是以焦点为称而非以球心为称。”

    “子墨子昔年观滑轮与斜面,给出了拉动斜面上的物体比直接将物体悬空拉动要省力,于是今日庠序之内有人提出了力的四边形法则。”

    “子墨子昔年以为,力,物之所以奋形也。但现在则经过验证,可知力是改变物体原本状态的而非是物体运动的根源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自然是永恒的,而人解释自然的道理是可以改变的,只有自然才是永恒不变并且可以评判对错的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墨家的人,可以犯错,并且可以被指出这是错的。”

    “而若道德永恒,忠信礼义为永恒,那么最有道德的,就是尧舜禹这些上古圣王,所以他们是最接近永恒道德的,所以也就不存在尧善治,自今在诸古也。自古在之今,则尧不能治也的问题。尧之政必是善政,这才会导致你说的殷商七百虞夏两千上古圣王之政全靠编的情况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道德永恒,所以圣王正确,所以法古有理,所以才要编。墨家缘何要编?尧的政策当时是善政,现在是害政,我们法的是自然,法统源于道,那我们编上古之政干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不是因为尧舜尚贤,所以尚贤才是对的,而是因为尚贤是对的,所以尧舜这么做了才是圣王。尧时候只种一季粮食,不能因为尧只种一季就说尧的政一定是善政,而是要认为放到现在是害政,只是当时的情况之下是善政。”

    “墨家的法统是自然,巨子传承的是认识自然天下的方法,而非不可更改的结论。儒家的法统是道德,儒家传承的是认为永恒不变的道德,是不能更改的结论。这就是区别,所以你担心的事根本不是事。”

    “以方法推知出,将来可以做乙,而现在我做的却是甲,那么将来他们自然也可以说‘适善治,自今在诸古也。自古在之今,则适不能治也’。这有什么可怕的呢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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